第一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乱红穿过秋千去。
乙巳年正月初七晚,离十五元宵还有几天,宫中上下诸事繁忙,个个忙于张灯结彩,欢欢喜喜相迎佳节。
半夜下了一场小雪,雪珠子散在琉璃瓦,悉悉索索滚到地面,掩在重重海棠丛里。
一人身披雪白狐裘,手提红色琉璃灯笼,孤零零走在雪地中,脚踩积雪呼哧呼哧响。行至一处荒凉宫苑,他朝手心呵了口气,待到双手盈满暖意,方使了大力推开宫门。
宫门已是年久失修,久久未曾有人来过,是以生了红色铁锈,长了葳蕤杂草繁花。
说来也是极怪异的,京城位于中原北部,元宵前后正是寒冬,凛凛北风吹个不歇,鹅毛白雪飘飘洒洒,整座宫廷都没在雪下,偏偏此处春意盎然,花花草草绝不衰败,若是头次抬进宫的,定不会相信冷宫两字。
宫门牌匾上题写了字,骨气刚健兼有柔情,不难猜出题字之时,主人对漱玉阁的钟爱。
漱玉阁内寂寞冷清,满庭芳草乱红连天,檐牙雪珠化水滴落,滴滴答答拍击石板,清脆悦耳如鸣佩环。
来人耳听滴答水声,脚步走向两座石碑,静默站在三尺开外,眼底眸色幽幽暗暗,良久才道:“母亲。”
“母亲,儿子赵忆念来看你了。”
瞥了眼旁边的石碑,少年扯唇自嘲说道:“有挚爱之人常伴母亲,想来您也不会感到孤寂了,何必我年年岁岁都跑一趟来看你?……不过,我倒是被你宠坏了,喜欢由着自己的小性子来,此刻想来也便来了。”
他坐在了石碑旁边,悠悠说道:“你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想到,今春一过,儿子便将登上帝位了。”
“是了,正是你所想的那样,男扮女装登上帝位。”
“父后恨你,所以亲手杀了你,让我男扮女装继承帝位,不过是想要辱没赵家,让你在地下无颜见祖宗而已。”
少年抬手抚摸石碑,指尖摩挲镌刻小字,一笔一画勾勒描摹,赵璟二字落在心间。
他含泪低低笑开了,唇瓣印在冰凉碑石,一面轻吻一面叹息,说道:“可忆儿不愿,忆儿不愿的,母亲,你可知,忆儿爱你啊,怎会让父后就这样得逞了呢?”
琉璃灯火照在侧脸,只见少年容颜秾丽,美眸闪烁异样光亮,鲜红唇瓣轻轻勾起,莫名有种痴狂意味。
白玉纤手稍微松开,灯笼砰的摔落在地,琉璃灯罩被打碎了,流泻出两三点灯火,迅速蔓延至漱玉阁,一口吞噬了满园芳菲。
不知哪个宫人路过,见漱玉阁燃起大火,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漱玉阁着火了,救火啊……”
韩春儿一向睡眠浅,好不容易歇息入睡,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又被身边宫人叫醒。
他皱眉捏了捏眉骨,掀开销金撒花帐子,手撑脑袋懒懒问道:“紫苑,何事?”
紫苑猫身上前回禀道:“太后,漱玉阁不知什么缘故,半夜发了大火,等宫人发现已是晚了,听救火的侍卫说,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韩春儿拢了拢衣衫,喃喃自语重复说道。
怔愣了不过是一瞬,他闭了眼朝紫苑道:“把先帝的骸骨拣出来,单独用个匣子装上交与我,其余的,就任由大火烧了便是。”
“诺。”
紫苑领了命退下去,宣了韩太后的懿旨,救火侍卫互看一眼,转而打着哈欠回屋。
唯独一个粉装宫男,怔怔凝望冲天大火,想到殿下出门未归,往日又常到此地来,立时跪地叩首央求道:“不可,不可,殿下还在漱玉阁,紫苑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帮忙通传给太后一声,殿下还在里头呢!”
“你怎知道殿下在里头?”
“明日是先帝生辰,殿下年年都要在前夜祭拜先帝生辰,加上,加上殿下如今一夜未归,奴,奴大胆猜测殿下就在里头!”
紫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唤人拎起宫男,抄了近道回含春殿,瞧见太后又是要睡,连忙喊道:“太后,太后,殿下恐怕在漱玉阁。”
韩春儿刹那睁开眼,眼锋扫过地上众人,急切说道:“忆念怎会在漱玉阁?”
粉衣宫男抹了把泪,哀声说了前因后果,韩太后听了大怆,跌跌撞撞起身喊道:“还不赶紧去救火?若是哀家的忆儿稍有差池,定叫你们这些狗东西吃不了兜着走!”
紫苑作势扶住太后,韩春儿大力推到他,连绣鞋也来不及穿,首当其冲跑在前头。
及至漱玉阁宫门外,眼见熊熊烈火燃烧,火光四射绯红连片,梁柱倒了一根一根,太后不由浑身颤抖,脊背发寒汗毛竖立,颓丧跌坐在雪地上,呆呆念道:“忆儿,忆儿?”
“还不快去救火,若是殿下稍有差池,你们便是掉了十个脑袋也无济于事!”紫苑急急大吼道。
宫男宫女大惊失色,纷纷打水泼水灭火,步履匆忙堪称陀螺,生怕不小心掉脑袋。
“太后,殿下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大可放心。”紫苑跪在地上安慰。
“忆儿,会平安无事?”
“不会的,不会的,他说过,他死的时候说过,哀家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我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陛下不要我了,如今忆儿也不要我了?”
他奋力跑进漱玉阁,企图自行营救忆念,紫苑叫人拦了下来。韩春儿瞅了眼火光,见火光明媚如朝霞,把天边都给染红了,不禁蓦地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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