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悉尼往事--弟弟

正文 悉尼往事--弟弟

林安的选择是对的。

对于一群背井离乡的人来说,没有比自己在家弄一顿火锅更有气氛的事情了。

洗干净切好的生菜,土豆,冬瓜,莴笋,金针菇,泡发的粉丝和豆腐片儿,以及陈暮从亚超里买的牛肉羊肉卷儿,还有一些其他的虾肉鱼肉什么的,用瓷盘子装好,摆在桌子上满满的一桌。

而后一盘一盘的菜被倒进咕嘟咕嘟冒泡的锅里,大家一边热热闹闹的吃饭,一边天南地北的侃。

他们从生活里滑稽幽默的趣事,聊到国内外的形势,明星八卦,职业,身边的亲戚或者自己的经历,甚至宗教,言语里带着些独属少年的肆意和轻狂。

在大家一起笑的时候,陈暮想起了这些年被人反复提起的黄金时代里的那一句话。

“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吃过饭之后大家准备一起看部电影,顾霍川让过生日的林安去选电影,他来收拾这些盘子和锅。

商明夏上厕所去了,陈暮和温清帮着顾霍川一起收拾。

温清可能是觉得和她一起自习的陈暮是自己人,所以小声的对陈暮和顾霍川说,“我觉得林安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我今天说话她都没有怎么接过,我有点儿怕她。”

“林安没什么心眼儿,她肯定是没注意到。”顾霍川回答。

“好吧。”温清似乎是很担忧的看向了林安的方向。

陈暮没接话,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高段位绿茶。

选的一部很火的商业片,看完就已经是十二点多。

林安说,这里还有很多饮料,她和老顾喝不完,让大家一人拿些走。

陈暮看见自己面前还剩下一杯香草味的可乐,不禁想起了以前的事,就拿到了手上。

顾霍川开车送商明夏和温清回悉大宿舍,谢承送陈暮回家。

顾霍川拿着车钥匙往门外走的时候,陈暮对林安说,“你和老顾一起去送吧,不然老顾回来的时候会无聊。”

她不想让温清和顾霍川接触太近。

“好。”林安走到门口换鞋子,“老顾,咱们一起吧。”

他们开车走了,陈暮也上了谢承的车,这倒是有点儿尴尬。

今天一天谢承又都没怎么和陈暮说话,陈暮有预感,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一定会和她说点儿什么。

谢承一直忍到了陈暮下车之前才开口。

“你和他住在一起?”

“是。”陈暮说。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大概知道吧。”陈暮说,“他没有瞒过我。”

“不,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做过什么。”说到这里他的情绪似乎有点儿激动,捏紧了方向盘。

“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谢谢你的关心,但是到此为止吧。”

陈暮打开了车门,下车的时候,谢承似乎隐忍的说了一句,“我这是在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

回家的路上陈暮有些担忧谢承会不会告诉赵女士或者陈天野。

这么高傲的人,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应该不会还继续管吧。

路过花园的时候,看见家里的灯都是灭着的,周晟言果然还没回家。

陈暮心血来潮的在花园里给自己养的花果蔬菜们松土和浇水。

现在是冬季,不是成熟的季节,等到这学期结束了,有很多果子就能从这些枝桠上垂下来,她能想象到那时自己的喜悦。

大部分的植物都顽强的在这片土壤里很好的活了下来,除了香菜。

香菜被周晟言给陈暮做早餐的时候拔了一大半,剩下的几根儿独苗没能扛过初冬,也算是寿终正寝。

陈暮在专心的在月光洒下的银辉里打量着她买的苹果苗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回过头看,正准备扑到周晟言身上,他却止住了她。

“我先回去换衣服。”他进屋打开了灯和暖气。

“你今天做什么了呀。”陈暮跟在他的后面。

周晟言松开了衣服的纽扣,“去外地工作怎么说?”

“出差。”陈暮回答他。

“嗯,出差。”

等他换完了一身衣服才让陈暮靠近他,陈暮把那瓶可乐递给他,“林安让我们拿些饮料回来,我就替你拿了这个。”

他接过可乐,“晃了吗?”

陈暮诚实的点头,“回来的时候一直拿在手上晃。”

他笑了一声,把可乐放在一旁,“那先放一晚上吧。”

洗漱完了之后,陈暮坐在周晟言的腿上和他接吻,陈暮的手往他衣服里伸,被周晟言握住,“你明天有早课吧?”

“有。”他竟然记得她的课表。

他轻轻咬了咬她的嘴唇,“已经两点了,睡觉。”

睡前陈暮躺在周晟言怀里,“我想问你一件事。”

“好。”

“以前在游戏里,你说你喜欢喝香草味道的可乐,是你喜欢,还是你弟弟喜欢?”

周晟言沉默了半晌,“我喜欢。”

这个回答让陈暮很惊讶,但是法律也没规定不允许黑帮老大喜欢喝可乐,对吧。

之后她对周晟言说了些今天听到的有趣的事情,周晟言耐心的听着,有时还会回答她几句。

陈暮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呼吸声就渐渐均匀,周晟言却一直看着她在黑暗里也显得柔和的轮廓。

大概是十年前吧,也是一个夜晚。

名义上收养周晟言的毒贩在一次行动里被击杀,而当时的黑帮头目在那次行动里看中了周晟言的决断和狠戾,试探性的让他去处理一批东西。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那批东西被另一个黑帮看上,取货的途中突然开始交火,周晟言带的人把对方全灭,可他肩上也中了一枪。

周晟言不动声色去交货,头目非常高兴,说以后他要亲自带周晟言,手重重的拍在周晟言带伤的肩上。

周晟言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在他准备去处理枪伤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哥,你今天回来吗。”

那一天是周晟屿生日。

周晟屿比周晟言小八岁,那年刚上初中部。

毒贩只把周晟言当个工具,却是真的爱自己儿子。

那么一个脾气暴躁,手段残忍的人,从未对自己儿子说过一句重话,要什么给什么。

人们总是对若即若离的东西更感兴趣,周晟屿就是喜欢对自己冷淡,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的哥哥。

每次看到周晟言,都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变形金刚和迪迦奥特曼模型都分给他。

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儿正是调皮捣蛋和闹腾的时候,他也本身就是个活泼的人,却在父亲去世后明显的沉默了很多。

“回来。”周晟言回复他。

他就随意去一家药店取出弹丸碎片,上药包扎了一下,枪伤会灼烧皮肤,而且嵌入很深,所以会不停的渗血。

他身上蔓延着一股药味和血腥味。

但周晟言还是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个小蛋糕,回到家周晟屿在等他,本来暗淡的眼神在看到周晟言之后就突然亮了起来。

“哥。”他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周晟言把蛋糕放到桌子上,“生日快乐。”

周晟屿看到蛋糕,开心得有点儿手足无措,准备给哥哥一个拥抱,周晟言说,“你就坐那儿吧。”

“哦。”他从来都很挺周晟言的话,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动。

上一次两个人见面还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天,周晟屿有好多话想对周晟言说,不然担心下一次又是好久不见了。

他就从进初中的第一天说起,女老师温柔漂亮,同学骂他黄皮猪他就骂他们是白种狗,食堂里的饭菜还挺好吃,就是他经常不小心点到土豆,已经吃了一周的土豆了。

还有,他参加了橄榄球比赛,班上暗恋他的女孩子在他的课桌上放了他最喜欢的香草味的可乐和一袋苹果。

说到这里,他跑到他房间去拿来了可乐和苹果,放在了桌子上,挠挠头,“这些给你。”

周晟言此刻肩伤仿佛是被人一刀一刀的扎,额头上都是冷汗,却笑了笑,“好,我收下了,很晚了,你回房间吧。”

他拿起蛋糕回了房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哥,今天我超高兴的,谢谢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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