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子栖找来的第二人?”
楼惊鸿蹙着眉头，望向床榻上昏迷着的人。
她甚至不能被称为女子，年岁至多不过十三四岁，身量甚小，面庞如莲瓣般娇嫩，五官虽未长开却已显露精致容色，此刻沉睡着，更显得不染凡尘。
“回坞主，正是。”
子栖为带回床上的女孩子，带着手下的南疆卫与人搏斗数日，一路躲藏，至今身上的伤还未养好。此时回话的是子栖的一名心腹，身着暗银色软甲，单膝跪在楼惊鸿不远处，低垂着头，显得十分恭敬。
“来历呢?”
“回坞主，此女名为沉璧，出身自夜州水氏，是夜州上一任的圣女。”
楼惊鸿恍然大悟。
夜州地处浔州西侧，实力强大，王室历代信仰巫术，每四年自各族挑出天赋过人的幼女封为圣女，作为巫术的象征镇守夜州。
圣女的名头听着高贵圣洁，楼惊鸿却心知肚明，这是夜州王室为了挽留住巫术强大的巫师们所想出的计策。
除高贵地位与无数封赏之外，王室还会暗中寻找相貌姣好的幼女，喂下秘药，按照巫师们的口味调教，供巫师玩弄泄欲。修炼巫术的男人大多性情无常难以捉摸，对于女子也有不为人知的嗜好，且个个精力旺盛性欲强悍，非幼女不能承受。最能迎合老巫师喜好的幼女便成为圣女，表面上受万人敬仰，私下里却要被一群年岁各不相同的巫师们百般淫乐，直到四年期满，再立新的圣女。
然而退位的圣女因从小就被男人破了身子整日操弄，已然坏了性子，也只能留在巫师身边。失却了圣女的伪装，她们便只能沦为王室与巫族的工具，处境更为悲惨，不仅要满足巫师的欲望，还会被当做礼物送与高官谋士玩弄，连普通男人亦可随意欺凌。
子栖的心腹道：“沉璧的父亲派人暗中保护她逃出夜州，巫族长老却不愿放她离开，派人追杀。那些暗卫被尽数杀死，神祭大人带人救下沉璧，一路躲避追杀，才将沉璧带回桃花坞中。”
楼惊鸿命他退下，看着床上的沉璧，神色有些复杂。
这样一来，夜州必会派人在五州四海内寻找沉璧，她无处可去，劝她留在桃花坞中倒是容易许多。可沉璧有如此经历，好不容易逃出夜州，愿不愿意再接纳男人还未可知。
能让沉璧听话的办法自然有很多，可对这样一个年幼的女孩儿，她再铁石心肠，也有些下不去手。
楼惊鸿只能先离开，命南玉安排可靠的侍女陪在沉璧左右，自己则前往子栖养伤的居所探望他的伤势。
坞中人手紧张，南玉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找了一名恩客稀少的女子青灵，派她暂时照顾沉璧几日。
青灵原是被卖入桃花坞的，自己并不愿栖身风尘，性情也有些高傲，因而虽然容貌娇丽，客人却少得很。她乐得免于接客，为了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些，对沉璧十分上心。见她昏睡两日未醒，青灵喂了她一些米粥，浸湿了干净帕子给沉璧擦脸。
她泼了水回来，却见沉璧已经醒来，坐起身，双手揉着眼睛，朝她望过来。
“呀，好漂亮的姐姐!”沉璧看见青灵，满脸惊喜地笑起来，随即又扭头打量着房间，疑惑地蹙起眉：“……这是哪里啊?”
青灵向她略解释一通，沉璧却是少女心性，天真又好奇，当下拽着青灵的手出了房门四下乱望，看见桃花坞里成片的桃树，小跑着上前去接住花瓣玩闹，兴奋得小脸通红。
“这就是桃花吗?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花……我们那边好冷的。”沉璧捧着花瓣扬了自己一身，忽又转头对青灵笑:“姐姐，我可不可以搬一盆到屋子里去啊?”
坞中的桃树虽是盆栽，却也巨大沉重，哪里能搬得动。青灵哭笑不得，哄着她说改日折几支插瓶放在她床头，才终于将沉璧从桃树跟前牵走。
南玉命青灵照顾沉璧，却并未点出沉璧的身份，青灵只当她是坞主的远房亲戚，不敢让她到楼上姑娘们的雅间里去，只带着她略在坞中走了走。
“为何不可以上楼去啊?”
“楼上的姐姐们，呃，在做一种游戏……你现在还太小，不可以参与的。”
沉璧失望地嘟起嘴:“可是我原先在家中也经常跟叔叔伯伯玩游戏的。”
“还有啊，不可以到一楼的红药堂去。”
“这又是……”
“因为那是桃花坞的主人的居所，她不喜人打扰，你贸然出现，坞主会生气的。”
“哦……那好吧。”
正巧青灵的旧友有急事寻她，青灵便带她回了房间，叮嘱了沉璧不可乱跑，见她点头，便急忙出门去了。
然而沉璧好奇心重，如何肯听，开了门见四周无人，便偷偷溜到了一楼。
她对青灵口中的坞主十分好奇，却记得自己昏睡时迷蒙醒过一次，见一玄衣女子坐在窗前，薄纱遮面，沉璧直觉觉得那肯定就是这里的主人。
沉璧推了推红药堂的门，门扉无声开启，原来这门竟没上锁，她悄悄溜进去，四下里望了望，看见那蒙面女子正坐在红木妆台前，摘下了面纱。
那张脸长眉朱唇，衬得肤色愈发苍白，眉目间带着几分英气，仅是一个侧脸，沉璧却觉得有些熟悉。
她脑中沉思着，无意中后退半步，楼惊鸿蓦地察觉，忽然起身抽出腰间软剑，刹那间逼近沉璧。
“是谁！”
待发现是沉璧时，楼惊鸿下意识松了口气，将握紧剑柄的手垂下，沉璧也在一瞬间看清了她的正脸。
记忆中也有这样一副容颜，此时面前的女人左边脸颊上却多了一片红色印记，形状像是半朵文殊兰，张扬地开在肌肤上，红得近乎妖异。
沉璧脱口而出：“你是南疆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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