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划开黑暗,房间一点点的明亮了起来,赵氏安安静静的躺着,似睡的很沉。
自责和内疚死死的揪住了刘青青的心,她一直维持着蹲坐在床边,泪水在脸上已经干了
一夜过去,她已经挤不出眼泪了,反倒是铮儿哇哇哭了起来
她闻声站了起来,腿有点发麻,不过还好。
解开衣襟,给铮儿喂了奶,喝完奶的铮儿开始咯咯的笑
刘青青用手虚虚的捂住他的嘴,谴责:“你没良心,你不许笑!你祖母为了救你才…你怎么可以笑呢?你不许笑!”
铮儿却天真的继续咯咯的笑,刘青青哭不出来,扭曲了脸:“不是你没良心,是我没良心,都这样了还不肯去找何暨…”
那两封信她贴身揣在怀里,刘青青自问心思狭隘,大雨中,何暨与杨吉祥相偕离去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不跟他过了。
可如今似乎又入了死胡同
刘青青抱着铮儿一路跌跌撞撞的疾行至城镇口
只不过,过去了一日而已,难民黑压压的至少堆压了上百人
怕传染疫病,全部被拦着,不许入镇。
自然,刘青青也出不了镇,命运给她做好了选择。
她一时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刘青青返回到街上的棺材铺,想替赵馨置办后事,却发现连棺材都紧缺,而且一时也无法买到块好地安葬,只能停尸义庄
刘青青不能接受。
她亲自拿铁锹在院子里挖了三天,才挖出一个深四尺的宽四尺的方形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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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姐姐,姐姐…”
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手里捏着一张纸推开门冲了进来
院子不大,空落落的无一点装饰,正中央位置很诡异的竖着个新坟
刘青青一身孝服,发髻间插着一朵小白花,和黄颖一起坐在坟边的小凳子上缝衣服
黄颖这两个月被刘青青养的恢复了气色好了许多,斥儿子:“跑什么慌慌张张的?
“姐姐。”小男孩,也就是黄大郎把手里的纸递给刘青青看:“姐姐,你的画像,是不是你的家里人来找你了?”
刘青青展开一看,是张寻人启事,配着自己和赵馨的画像,至于旁边的字,是何暨的笔迹
她的心一沉。
黄颖是认识几个字的,惊讶:“青青,寻妻,寻母,是你相公吗?”
刘青青抿抿唇,问黄大郎:“这画是谁给你的?”
“没有谁给,这个贴在镇门口的墙上的。”
刘青青蹙了眉,距离水灾已过半年,如今是终于解封了吗?
这几个月不仅是不许进出镇,当日连棺材都是有钱也买不到,这才委屈赵氏先屈居这个院子里
至于黄颖,两月前差点病逝,黄大郎哭着来敲门,求她救命
刘青青一时心软,如今多了两个拖累。
黄颖羡慕不已:“青青,你命真好,一解封,你相公就来找你了,不像我的厉哥,到现在也不知踪影…”
刘青青按了按额角,这两个月她已经听腻了厉哥来厉哥去。
她的视线定格在赵馨的坟上,或许,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何暨,好给赵馨换一个风水好一点的地?再把赵馨留下的信给何暨?
黄颖语气试探:“青青,既然你要跟你相公团聚了,那这个房子…?”
黄大郎仰着小脸:“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当日我答应过姐姐的,只要姐姐救了我娘,我一辈子都做姐姐的家奴。”
黄颖变了脸,甩了儿子一巴掌:“你胡说什么?做什么家奴?黄厉两家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你不想着光宗耀祖,倒想着为奴为仆?”
刘青青烦躁至极:“要吵你们两回去吵!”
黄颖顿时闭了嘴,但仍然用眼神瞪着儿子。
黄大郎往刘青青身边躲了躲。
***
那张寻人启事,刘青青摊开了看了又看,画的其实特别像,赵馨唇角一抹温柔的笑,而她则是一脸冷若冰霜
许是在何暨心中,母亲就是这样温柔的,而她,夫妻一年来,他们一直不睦,她确实心有保留,吝啬对何暨付出,吝啬对他笑。
才会让他画不出自己的笑脸
刘青青一时唏嘘的很,以至于整夜都辗转难眠,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起床了
决定,至少,给何暨送个信,他是赵馨唯一的儿子,应该有知情权。
黄颖一早就殷勤的来替她做早饭,守孝期间,一向以素为主,刘青青啃了个素包子,便抱着铮儿雇了辆牛车
找到了寻人启事上的临时难民驿站
一下牛车,都不需要找,她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芸娘,许是她太漂亮了,就算身着麻布衣服,都让人无法忽视
芸娘正一脸愁容的抱着一个小襁褓,孩子似乎在哭吧?她怎么哄也哄不好
下一刻,何暨高挑出众的身影走到她的身边,何暨也是一身麻布衣服,两个人站在一处,猛的一瞧,十分般配。
他满目温柔的接过孩子,抛上抛下的哄着,轻拍着,尽显父爱,不一会,孩子就不哭了。
一家三口,幸福温馨。
赵馨的信和那张寻人启事,被刘青青一起折起来压进了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