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一夜没睡,这时候也不敢多耽搁,匆忙洗了澡换了衣服,猛灌了两杯咖啡,就匆匆下楼回医院。
她膝盖还是很肿,疼得厉害,但是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了。
她在去医院的路上给唐其骏发了消息,说要休假几天,又给手下的小姑娘发消息,让她盯着后续媒体发稿的事,尤其是不要让媒体乱说江逾白什么,多塞点车马费都可以。
她回到医院时江逾白的病房门前站了几个人,正在小声说话。
其中有一个中年贵妇,长相有些高眉深目的意思,风韵犹存,打扮得十分精致,从头到脚是一身最新款的香奈儿,耳垂上戴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耳环,气质也相当不俗,应该是江逾白的妈妈。
唐其骏这个尽心尽力的媒人跟林臻说过,江逾白妈妈当年是个小明星,叫韩静怡,有四分之一俄罗斯血统,二十岁嫁到江家以后就隐退了。
她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有点不太敢过去,不知道他妈妈知道多少他们的事,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家长。
还是韩静怡先看见的她,连连冲她招手。
林臻只好一步一挨地走过去,尽量得体地笑笑,叫“阿姨”。
韩静怡神采奕奕地跟她打招呼:“你就是林小姐吧?经常听逾白提起你的。腿怎么了?”
林臻摇摇头,“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逾白……醒了吗?”
韩静怡点头,“醒了有一会儿了,医生刚做完检查。”
“那……”林臻有点不敢问,怯怯地低头咬住嘴唇。
“不要紧的。”韩静怡的声音绵绵软软的,很客气,又很温暖,“医生说了,逾白这种急性的神经性耳聋是可逆的,多亏了你和凯文及时把他送过来,虽然他现在暂时听不见,但应该可以治愈个七八成的,你不要担心。”
林臻全身的弦都一下子松了,差点掉下眼泪来。
韩静怡拉住她手,把她单独往边上带了带,声音低了些,“就算治不好也不要紧的。我们家里养逾白、养你、将来再养你们的小孩都没有问题的。你好好照顾他,他要做什么,你就陪他做什么,他说什么你都依着他就好了,其他什么都不用你操心的,好吗?”
林臻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点完了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韩静怡是要她完全变成江逾白的保姆兼附属品吗?
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了那么多,韩静怡却浅浅笑着对她说:“让逾白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呀,他总喜欢逼自己,老是说自己还不够好,这不,就逼出问题来了。以前让他不要那么看重事业,钢琴不弹也不要紧的,他就是不听呀。现在好了,不听不行了。”
大概是“听”这个字现在显得有点刺耳,韩静怡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这段时间他这么不正常,也不肯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回来了就好了,他应该会跟你讲的。”
林臻听得一头雾水,觉得应该是江逾白在他妈面前撒了谎,虽然跟她说了林臻这个人,但是没有说他们俩之间的事。
林臻不敢接话,好在韩静怡很快拉着她往病房里走,说:“你去看看逾白吧,他刚才一醒就四处看,估计是在找你,我刚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从澳洲过来,先去吃点早饭哦,年纪大了,饿不得。”
她将林臻推进病房,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林臻在门口呆了片刻,只见江逾白死死地蒙着头,在床上蜷成一个小婴儿的形状。
他每次对自己弹的音乐不满时,都会以这个姿势躲起来。
林臻艰难地蹭到他床边,他还是一动不动。
她想到他现在可能听不见她的声音就心如刀绞,站在床尾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蹭了蹭他脚心。
他脚底很怕痒,以前这样缩成一团的时候,林臻都会拼命地挠他,挠得他受不了了,就会笑着跳起来按住她。
江逾白的身体僵了僵,大概是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她的手隔着被子一点点往上,感受着他的轮廓。
他随着她的动作放松了一些,最后她的手摸到了他的肩膀,他则在被子底下转了个身面对她,只是还是没有露头出来。
他大概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吧。
那个跨年夜已经过去快四年了,可她还是没有完全走出来,到现在去人潮汹涌的地方都还有点紧张,更何况江逾白是昨晚刚知道的这件事。
林臻默不作声地在他床沿上坐下,依旧隔着被子,轻缓地抚摸着他背。
这天似乎要下雪了,外头的空气是一片暗淡的青灰色,没有开灯没有开窗帘的房间里昏昏暗暗的,暧昧的气息令人睁不开眼。
江逾白很久以后才探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手指沿着她腰摸索着,最后找到了她的小腹,轻轻地摸了上去。
她握住他的手腕,撩起自己身上的薄羊绒衫,把他的手伸了进去,按在自己皮肤上。
他的手已经不像昨夜那么凉了,带着一股微微的暖意,只是不敢动,就这么长长久久地停在她肚子上。
“不要紧的。”她喃喃自语地说,“以后……还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