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城--30 仙杜丽拉

正文 下城--30 仙杜丽拉

补妆出来,远远看见下城五分局局长站在廊道上,对面还有另一人,罗宝霓微微一愣,竟连威尔.杭廷顿也来了。

有些好奇,但并不可能上前相询,况且,此刻她心底想着的本就不是这些事。

邻近深夜,室外寒冻风露全被饭店布置的煤气暖灯驱散,火光橘中带蓝,亮闪闪,闹嚷嚷。

宴会散了,普立策喷泉周围,长河般豪华轿车再度漫至五大道,一众衣香鬓影繁丽明艳淬着微醺,还没从热闹中脱离,阶梯上下全是宾客。

而她没想到踏出门便遇上由侧边挤出来的威尔,同样半新不旧的灰粗呢大衣赭红围巾,与周围格格不入。

“喔,晚安先生。”

看见一旁的罗家骏,他脸上显出庄重,罗宝霓只得向罗家骏介绍这是采访过的下城分局警监,本想问问他与安隆是不是有什么事,但自己老豆站在一旁,想来他不会说什么。

“真巧。”

威尔刚才已经瞧见她,灰白裘披肩,像给一朵柔云簇着,这是他第一次见罗宝霓晚装打扮,琉璃门灯下,锁骨上一串金刚石项链只管熠熠闪耀,越发衬得一张鹅蛋脸颤人心魄,然而这周身贵重,不知不觉又多了些不可接近。

他想起宴会里惊鸿一瞥的Joey泰,以华裔公所名衔出现在这样一个与移民族裔相关的募款宴会中并不算奇怪,那人依旧衣装体面,混在虚伪浮华中。

好似触动了些什么,这已是第三次罗宝霓与Joey泰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地涌起一股不自在。

难道这两人相熟?他看过罗宝霓对华埠撰写的报导,但真要回溯第一次桥上水那晚,时间几乎是三个月前了。

今夜她与其父同来,宴会参与者众,并不见得有关联,思来想去,最终也没去了疑心,他向来对自己幽微的直觉有某种程度的信任。

“......我再打电话找你。”,他礼貌地笑了笑,”晚安Mr.罗。“,想多说几句,此时却不是时机。

罗宝霓点点头,司机老潘驾着宾利远远地已排进大军团广场的队伍。

“同差佬拍拖?”,罗家骏斜挑着眉看向那个淹在波道夫.古德曼百货转角的高大背影。

罗宝霓微微一愣,忙道,”爹地,乱说什么啊,只是认识的人而已。“

他一脸不置可否,”又是分局长,又是嗰个差佬,古古怪怪,仲有,什么时候开始跑到唐人街去搞新闻了?“

小时候的事情后,很长一段时间罗家骏严禁她靠近任何治安差的地区抱括唐人街,此时听自家老头的语气,她嘴上含糊,目光却不由自主在满满车海里浮掠。

说话间车已至眼前,然而罗家骏坐上后,罗宝霓只说,”我自己叫车,......约咗金娜。“

”送你去不是一样?“,中年人挑挑眉。

”唔晒,又不顺路。“

这里回六十五街三分钟就到了,况且,也不是真的要去找金娜,挥挥手示意老潘关上车门,站回大理石阶上,后面全是排队接人的车,罗家骏只得走了。

冬月正好升到中天,跃出广场前的通用汽车大楼,溶溶地,仿佛什么都在月光里浸了个通透,包括这莫名其妙的幽微思绪。

“Miss,是否帮您叫部车?“,高大门童带着白色手套,刚将一对夫妇送上轿车。

这样站在门口大概显得豪华酒店服务疏漏,但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在等什么,或者是说,她知道自己想等什么,但又不知道会不会等到。

她微笑着摆摆手,也许等一会儿再叫罢。

广场拥堵已疏通大半,喷泉淅淅沥沥的水声再度从繁嚣里清晰起来,波摩那女神立于池顶,冬夜里优雅拥着一篮丰饶,呼应着眼前不能萧索的浮华。

而当她转回视线,便正正对上了他的目光。

铁灰色平治停在阶前,保镳不在,是他自己开车。

引擎挂了Park档,他开门下车,面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态,似笑,但又有些讨厌,门童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立即跟着上前拉开副驾座。

“先生,女士,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他漾起一抹任务完成的满足。

怦地一下,车门关上的声音震在心口。

深夜的上城很静,顺着五大道向南,几乎能一眼望到三十多街,然平治却在第一个路口便被红绿灯拦下,罗宝霓忽地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

“你再笑!”

“我没有笑。”,泰乔义捧过那张脸直接吻在唇上。

“午夜前的仙杜丽拉在等我,宝霓,你今晚真美。”

几个小时前隔着满场灿然的一眼,几乎已令人有了欲念,她很适合这份繁华,却也适合在繁华熄灭后让他一人撷取。

迪斯可舞厅之后,除了一场深入交流的采访,两人没有时间再碰面,反正今晚他本就不打算回长岛。

Tri-State(三州)范围内,不只是大西洋城有赌场,而控制赌场的家族,也并非汤普森独大,今夜这种场合,在真正的纽约顶层名流面前,所谓华人公所身份如云泥之别,他们代表的不过是一面名为慈善的旗,专做锦上添花之途。

他来此,仅仅是为了与一个中人碰面,没想到这番恰巧遇上罗宝霓,那轮廓深邃的男人想必是她的父亲,罗氏航运公司在伊丽莎白港与香港都有不小业务,他有些印象。

“我只是在等cab。”,她被吻得气息匀乱,嘴里不肯认输。

“我知道,但我怕我的仙杜丽拉让别人接走。”,他笑着踩下油门,平治一下奔入夜色。

“南瓜马车车夫系鼠仔变的你唔知吗?”,面上嗔着,心底早已从惶惶等待的讨厌情绪里暂时脱出来,周身软溶溶地,这男人总辖住人要害。

二月向来是最冷的时节,纽约天寒地冻,街口地下道泛起的蒸蒸白色烟雾在夜里澹宕,今夜后半兴许有雪。

穿过两侧名贵店面橱窗,第凡内寂静的幽蓝光线下,几团看不出人形的的黑影缩在角落,垃圾一样,与巨大的白灰水泥花盆融为一体,是奢侈门庭前的黯然,一溜便飞速略过车窗,快得令人甚至来不及记忆。

平治左转四十二街,抛却五大道火炽霓虹,绕过联合国大楼,转身奔上曼岛东侧沿河的富兰克林. D.罗斯福快速道路。

河景伶仃,对岸是长岛市,紧接着便是布鲁克林Dumbo,若一路不转弯,也能直达下城沃特街。

他的侧脸在蜿蜒如方程式赛道的FDR灯光下显得很遥远,但他们之间距离其实不过一尺,困在一方天地里,雪前极冻的风被卷进汽缸,爆裂高热散至水箱,又成为暖融的温度浸入车内,热了她。

“我要去你那。”,她想知道泰乔义住的地方是否同样若即若离。

“Sure ”,他没有犹豫。

平治流畅地荡过几辆夜归车,然而下一瞬,他轻搭着方向盘的左手却微微一震。

“你做什么?”,呼吸凝滞了半秒。

温暖拢住西裤跨间,她锁骨上的金刚石项链灼灼闪耀,在快速向后飞逝的灯光里明灭,如同伏在他身前那双极长极美的眼,眼角向上微剔。

“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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