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无忌
大业二年，长孙府。
四月，春暖花开，府上张灯结彩。
长孙无忌身着玄色衣裳，站在西厢房前，今日是他十二岁的生辰，父亲为他请了夫子，宴请了些平日里关系亲近的同僚。一同庆祝。
父亲素来勤俭低调，从未如此铺张。上面的三位兄长也未受过如此待遇。一时之间，长孙偏爱幼子的言论传遍了整个大兴城。
续弦高氏待三位公子不善的谣言也甚嚣尘上。
长孙无忌敛了敛眸，这种手法和行事作风，实在是熟悉不能再熟悉了。
“四郎，夫人请您进去。”侍女走上前，轻声提醒。
长孙无忌问：“五娘可醒了？”
侍女笑，“早醒了，乳娘带着玩呢。”
“善。”
长孙无忌还未进入厢房，就听见妹妹咯咯的笑声，原本压抑的心情舒缓了些。
高氏抬眼就看到了儿子，笑道：”四郎再过不久可就是大人了。“
长孙无忌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父亲年事已高，上面三个兄长虎视眈眈，都等着分着长孙的家产。到时候借口他已成人，十几两白银便打发了，届时他要和阿娘以及五娘如何自处？
小小的少年敏感多思，明明心里无尽的愁苦，还是勉强给了自己的母亲一个微笑。
高氏眼神滞了滞，转头看向天真无忧的五娘子，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观音婢早慧，才五岁就已知不少事，以后你可要多教教她，多读些书。”
“儿自省得。”
长孙无忌看向五娘子，小巧的女童脸色粉嫩，眼睛水润而有灵性。
她张开双手，“阿兄~”
长孙无忌连忙接过去抱在怀里，一旁的乳娘生怕他年少不知道轻重，出言教导。
“这才对嘛，生辰就应该开心点。”高氏欣慰的看着亲密的兄妹俩，感叹道。
“劳烦阿娘担心了。”
“听说你最近与李家二郎和四郎交好？”
长孙无忌松开捏住五娘脸蛋的手，“是，世民和玄霸具有才德。”
“也好，李家和高家关系本来就近，你们多走动也是应该的。若不是李家三娘自幼病弱，阿娘本是想说与你为妻的。”
男子十三便可娶妻。
婚姻大事对长孙无忌来说，迫在眉睫。
可他本人并不是特别在意，对那个自幼养在深闺的李家三娘，也无甚兴趣。
“若无什么事，儿就先去前厅待客了。”长孙无忌将五娘子交给乳娘，轻声道。
高氏又多嘱咐了两三句，便让他离开了。
路上遇到了父亲遣来的侍僮，说是李家三位郎君久候多时。
长孙无忌整了整衣袖，加快了脚步。
前厅。
李建成，李世民和李玄霸坐在下首。
李家大郎慈眉善目，温和有礼；二郎则是英气勃发，孔武有力；三郎瘦弱，却有着两位兄长都欠缺的风流倜傥和仙风道骨。
三位都是人中龙凤，李渊看着身旁的三个儿子，笑着喝口酒。
“无忌怎么这么慢。”李玄霸放下竹箸，语气里有一丝不满。
“师傅临走前告诫你要修身养性，切勿牵动肝火，怎么这点等人的耐心都没有？”李世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好了，三胡前几日缠着三郎天天上蹿下跳，顽劣不堪，你也多体谅他一些。”李建成微微一笑。
“大兄说的是。”
李玄霸嘻嘻一笑，低声说：“还是大兄疼我。”
“是，我就一点不疼你。”
“阿兄你醋啦？”
李世民不想再看他，两人一同长大，他对小三多年的宠溺造成现在他的无法无天。
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兄长。
就知道大兄好。
李世民抬眸，就看见长孙无忌缓缓走来，他站起。
“许久不见，大郎安好？”长孙无忌道。
李建成笑笑，“无忌客气了，生辰快乐。”
“世民，玄霸。”
“生辰快乐。”李家二郎三郎异口同声道。
“多谢，久等了吧？“
“还好，只是宴饮实在无趣。”李玄霸回答。
长孙无忌深谙待客之道，提议带三位去后院走走。
长孙府家大业大，府上亭台楼阁，可以一观。
李家大郎笑着婉拒了，让无忌带着二郎和三郎去便可。
二郎犹豫了会儿，还是抵不过三郎的软磨硬泡，三人一起离开了前厅。
李玄霸第一次到长孙家做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长孙无忌看他对什么有兴趣，就讲解一番。二郎很是安静，在一旁静静的跟随。
穿过繁花锦簇的花园，李玄霸出言问：”无忌好像不太开怀？“
长孙无忌脚步顿住，回头笑的温和，“有么，怕是三郎看错了。”
二郎道：“三郎跟着师傅学的察言观色，无忌你是瞒不住他的。”
“若有心事，可以与我们说。”三郎定定的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心里一软，刚欲开口，还没吐出的话就因后方的一番动静咽了回去。
是女童欢快的笑声。
“应该是我家五娘子。”长孙无忌向二郎和三郎解释。
二郎点点头，三郎眼神微凝。
“无忌的妹妹？”三郎问。
“是，行五。”
“可有名讳？”
长孙无忌只觉得诧异，不明白为何三郎对五娘如此兴趣深厚，且不是所有女子都像李家三娘那么幸运得父母宠爱，可有名讳。
尽管满心不解，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并无。”
想了想，补充道：“小字观音婢。”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有些莽撞。女子小字怎可轻易告诉其他男人。虽说二郎和三郎还小，也是于礼不合的。日后五娘的夫君知道了此事，难免心生芥蒂。
“阿兄~”
另一边的五娘子已经注意到了长孙无忌一行人，迈开小腿摇摇晃晃跑了过来，两只羊角辫一跳一跳的，十分可爱。
三郎看她跑的如此快，怕她摔着，一把上前抱了起来。
长孙无忌的脸黑了下来。
乳娘也是睁大了眼睛。
二郎很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承受长孙家指责的目光。
“你为何抱我？阿娘说男女授受不亲。”五娘子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吐字清晰道。
三郎眼里都是笑意，轻轻的把她放下来，“吾乃李家三郎，你阿兄的朋友。”
“阿兄说过你，你便是那个跳脱放荡的李玄霸。”
长孙无忌很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承受李玄霸不善的目光。
“可你还没说你为何抱我？”五娘子很是不屈不挠。
“吾观五娘子纯善无垢，亲切可人，心生亲近。”三郎轻轻的笑着。
五娘子点了点头，看了看阿兄，默默的跑过去，躲在阿兄身后。
“三郎有些孟浪了。”长孙无忌声音低沉。
“岂不是正对无忌的评价。”
“三郎。”二郎语气不善。
李玄霸扫了一眼周围，俯首作揖道：“是玄霸孟浪了，还请无忌不要见怪。”
“只不过阿姐病弱，长年足不出户，也无甚玩伴。今日吾观五娘子聪明伶俐，机敏可爱，若是能常去李府陪伴阿姐，实为一件美事。”
“不知无忌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