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逝,陆霜逐渐冷静下来,心头那股无力感却越发强烈,甚至催生出另一种念头——
她想抓住沈靳。
在沈靳面前,陆霜向来随心所欲,想做就会付诸实践,于是脱口而出:“沈指导来都来了,上去喝杯东西吧。”
“请你喝旺仔牛奶。”
沈靳:“……”
虽然无言,他却没拒绝,竟然真的同陆霜一起上楼。
两人前后脚从电梯出来,陆霜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仿佛喝了假酒似的,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陆霜下意识紧紧抓住沈靳袖子,而沈靳比她更快,已经先一步扶住她的腰。
有过刚刚车里那一出,沈靳再去碰陆霜腰的时候,心里生出一股微妙的躁意,手背青筋凸起,却还是在她站稳后,很快撤了手。
陆霜偏偏不,她两只手还拽着沈靳的袖子,就连开门的时候,都刻意留了一只手黏在那里,死活不肯松开。
直到进了门,陆霜才松开沈靳。
好似终于把人拐到自己的地盘,才放下心,稍稍松一口气。
她在冰箱里挑挑拣拣,最后抱着三罐啤酒,外加一听旺仔牛奶走到客厅,然后将那罐旺仔牛奶放在沈靳面前。
他眼底闪过无奈,却还是伸手拉开了拉环,喝下那罐陆霜“盛情招待”的旺仔牛奶。
安静的气氛,在陆霜喝下两罐啤酒之后被打破。
“喝多了你会不舒服。”沈靳压住陆霜的手,没让她去开剩余的那罐啤酒。
沈靳的手瘦长却宽大,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
陆霜“哦”一声。
沈靳以为她消停了,正要收回手,谁知却被陆霜一把攥住,“沈指导的手好好看啊。”
“……”
一般来说,这是陆霜要开始“耍流氓”的前兆了,沈靳甚至已经有了预感。
谁知陆霜只是捉着他的手,并没有下一步举动,而她那个姿势,与其说是“耍流氓”,更像是在同他比手大小。
更出人意料的是,陆霜最后竟然就这么抓着沈靳的手睡着了。
她今晚像是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宣泄,到这会儿,已经精疲力竭。
感觉到肩上靠着的分量,沈靳转过头,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知道她想骗他上来,甚至连最不该发生的可能,他也考虑过,还是主动走入这张网。
到头来,反而是她闹得累了,直接睡着。
沈靳右手被陆霜握着,动作不太方便,姿势稍显别扭地让陆霜在沙发里躺下,单手抖开旁边那条毯子,给她盖好之后准备离开。
谁知陆霜明明睡着,却还死死抓着他的手,强硬抽离肯定要弄醒她,沈靳索性在沙发旁的地毯坐下,决定等她换姿势的时候再离开。
这姿势叫沈靳无法做别的,索性就这样看着睡梦中的陆霜。
她睡得并不安稳。
起先蹙着眉,后来眼角竟然泛出泪意。
陆霜意识清醒的时候,从未在沈靳面前哭过,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在沈靳这里有多好用。
但凡她哭一哭,在沈靳面前,便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那一滴泪,仿佛长满倒刺的钩,死死勾住沈靳的心,令他能同步她的痛苦。
“我妈唯一教过我的道理,就是不要结婚。”
不久之前,陆霜说过的那句话,忽然在沈靳耳旁响起。
当时沈靳能感觉出陆霜对婚姻很抗拒,这份抗拒应该同她父母有关,再多的他没有头绪,也没想过去探究。
直到今晚,陆霜和钟凯的双双反常,叫沈靳不得不去想,这一想,大概猜出了七八分——
陆霜今天突然拉黑他,是在他提到钟凯之后。
另外一点,也更重要的是,沈靳很熟悉钟凯,对他过去有一定了解,今晚也能敏锐捕捉到钟凯提起陆霜时的反常。
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心,时时刻刻藏着掖着,却根本藏不住。
近乎荒谬的真相,就快被沈靳触及到,而这一刻,睡梦中的陆霜,细密的眼睫下再度涌出泪水。
她连哭和发泄都是无声的。
这个念头令沈靳想要短暂放纵自己,他终于抬起手,去触碰陆霜的眼睛,摩挲她红红的眼皮,和她沾着泪痕的眼角。
这一夜出人意料的安静,陆霜的崩溃同发泄是无声,而有人的吻,也在无声中发生。
沈靳俯下身,那一吻最后落在陆霜乌黑柔软的发丝上。
今晚的她看似喜怒无常,实际上无非是个脆弱得不知所措的孩子,叫沈靳甚至觉得去吻她,都会吓到她。
他退而求其次,在陆霜头发上落下一吻,也终于等到陆霜倦了这个姿势,松开他的手。
沈靳默默起身,将她身上盖着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接着收回视线转身要走,谁知袖子忽然被拽了一下。
跟刚才死死抓着不放的力道不同,只有很轻的一下就松开了。
然而这一下之后,沈靳突然听到陆霜小声喊了句——“爸爸。”
很轻的声音,像是害怕惊扰谁,更像是害怕被讨厌。
沈靳心口一滞,刚刚那个荒谬的猜想,又被印证了一分。
这个瞬间,他似乎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紧接着,又听陆霜小声喊了两个字,起初很轻,也很含糊。
沈靳以为,她仍然在喊“爸爸”。
陆霜连着喊了两三声之后,他终于听清那个名字,她喊的是——“沈靳”,而且竟然又在胡乱中攥住了他袖口,像在乞求他施舍片刻的驻足。
重逢之后,陆霜对沈靳的称呼变过好几次。
最开始是调侃般的“老同学”,后来是懒洋洋拖着长音的“沈指导”,她几乎就没有直接叫过他的名字,更没用过这样的语气。
沈靳不知,此刻的陆霜究竟做了怎样一个梦,他垂眸看着陆霜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做决断,便再度坐下。
静悄悄夜色中,沈靳听着陆霜喃喃自语,俯下身去吻她眼角的泪痕。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霜睡得稍稍安稳,刚才悄然那一吻,似乎成了一记安慰剂。
她没有再哭,也没再喊任何人的名字。
她也浑然不知,自己熟睡时,沙发旁的地毯上,一米八六的男人,曲着腿在那儿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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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存稿基本归零了,以后改成满100珠加更,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