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野有蔓草(繁体版)--第二十八章:把话说死

正文 野有蔓草(繁体版)--第二十八章:把话说死

那边厢邓大娘催促,“金枝嫂,小韩嫂子问你话呢,你倒是答啊?”

金枝嫂支支吾吾,一会儿想起什麽,笑说:“有情人作不成眷属,总教人可惜,所以我特别记得那些话。至於谁讲的……嗐,咱们吃肉,滋味好忘不了,可谁会记住肉打哪只猪羊鸡只身上来的呢?”

这辩词倒还真圆得过,原婉然一时无话驳斥,又因金枝嫂乃是“转述”,原话不出自她嘴巴,也无法追究是她无中生有,中伤自己。

原智勇嘿嘿笑了,蔡氏停住哭泣,换过温柔面孔。

“婉妹妹,方才咱俩拌嘴,嫂嫂不会记仇,你也别往心里去。我性子直,现时怀了你们老原家的孩子,身上坠着几斤肚子,成日腰酸背疼,心头更容易起火,逮什麽说什麽。”

原婉然寻思找出其他破绽,并不搭腔,蔡氏当她怕了,越发和蔼。

“婉妹妹,你和阿重相好,有金枝嫂作证,抵赖没用。哎,咱们两下里一嚷嚷,不出几天……,不,明天,明天村里必定全晓得你和阿重又好上啦。他们准要笑话你守不了空房。”

蔡氏抚心,又说:“再有那起子流氓小偷,打量你为人轻佻,想碰运气占便宜,白天夜里到你这儿找麻烦,万一出事,那可怎麽好?”

原婉然盛怒之中,正在体热时候,闻言立时打了个寒战。

蔡氏固然存心恶意恫吓,所言却不虚。

那些嫁双夫的女子好歹正经嫁娶,泥腿子光棍尚且跟前跟後言词轻薄,她呢?勾搭野男人的风声传出去,那些无赖还不苍蝇见了血找麻烦?她独居在邻舍遥远的浅房浅屋,处境确实危险。

头一回,原婉然盼望赵野快来接自己离开翠水村。

邓大娘见原婉然面色发白,便要开口,蔡氏眼尖,抢着说:“村里谁敢维护你,当心被打作一路货,连累自家媳妇和闺女坏了名声。村长,我说的对不对?”

村长不紧不慢抚摸山羊胡子,叹道:“不无道理,不无道理。”

邓大娘家里媳妇闺女双全,闻言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作不得声。

蔡氏胜券在握不哭了,拭泪道:“婉妹妹,横竖我们来了,今儿个你就随我们一道回去,和阿重定下夫妻名份。只消你乖乖服侍他,嫂嫂我有一口乾饭,绝不让你喝稀粥。”

原婉然好生奇怪,蔡氏待蔡重百依百顺不稀奇,可话里这势头,竟恨不得立时促成她和蔡重,这究竟是为何?

她按照兄嫂秉性想去,突然警惕,韩家有田地房子。旁人虽则不知道这些产业已在她名下,但韩一出征,想当然尔由她掌管,收执地契文书。

早前原智勇打算擅入寝间的画面掠过脑海,原婉然越想越疑心,莫非她兄嫂等钱用,打算藉她取得韩家产业救火?

她决意试探,若能让兄嫂现出黑墨墨的良心,旁人自会怀疑他们的信用和说词。

“我不走,”她故意乾巴巴答道,作出穷於应付兄嫂的窘态,“房子没人住,坏得快,况且过几个月,田地要收租了。”

蔡氏脸色大亮,当原婉然吃不住逼迫,要服软了。

邓大娘也误会了,情急绷不住,道:“小韩嫂子,别错了主意,你真跟他们回去,便是认下私情,从此回不了韩家。”

蔡氏脸拉得老长,转向邓大娘说:“大娘,我们老原家的家务与你很不相干,再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老人家坏人姻缘,安的什麽心,难道不怕损阴骘?”

事况紧急,何况蔡氏不客气,邓大娘更不谦让。

她拿出从前和亡夫对打的暴烈,喝道:“丫的甭管我安的什麽心,我瞧你夫妇俩就没安了好心。小韩嫂子和你弟弟的事真也好,假也罢,你们一上来就拼命表白,生怕大家不知道,这不存心坏她名声……”哇啦哇啦把对原家夫妇看不惯的地方一股脑儿倒出来。

蔡氏又哭了,向邓大娘分辩:“大娘,你冤死我了……”同时暗地里用手肘拐了原智勇一下。

原智勇会意,代替蔡氏上阵劝告原婉然。眼看韩家家产即将到手,他得意忘形,道:“妹妹,甭操心,我们家的屋子田地有村长照管。”

原婉然迟了一霎才反应过来,原智勇话里把韩家的产业算成他自家的了,而且这把如意算盘有村长的分。

果然有鬼!她忍住气,假意向在旁拈须的村长道:“怎麽好平白麻烦村长?”

那村长打量原智勇会作作表面工夫,装腔作势商量一番,再将田产按私下约定托给自己,谁知他张口便透了双方的底,只得乾笑。

原智勇拍胸脯,道:“不打紧,我们和村长商量好了,田租分他四成作酬劳。”

村长一阵乾咳,邓大娘为这异状生了疑心,手指原智勇,扭头问郑大娘:“丫的刚说了什麽?”

郑大娘不疾不徐,以闲话家常所能有的最自然、最高的话声,道:“原家夫妇来找小韩嫂子以前,便找村长商量好了,他夫妻俩把韩家的田地屋子派给村长照管,让村长抽四成田租。”又客客气气问村长,“村长,我没听错说错吧?”

村长的手攥住胡子,笑容僵硬,“咳,这个,我……勉为其难,勉为其难。”

“你们,”原婉然青着脸问:“没一个是韩家人,却想管韩家的家业、动韩家的钱?”

兄嫂坑害她不够,居然算计到韩一头上,当他死了,意图擅自处置韩家产业。原婉然捏紧拳头,用力得关节泛白。韩一维护她,她便也要维护韩一,不教旁人占他便宜,哪怕只取一根草一段线头,都休想!

蔡氏看着原婉然杏眸圆睁,在这个小姑子身上突然找不到熟悉的软弱气质。

方才原婉然受到冤枉气极,尽管少了平日的绵软羞怯,到底残留一丝旧影儿,让人想到从前那个受人刻薄、只会红着眼眶躲进竹林的受气包。如今那个受气包似乎彻底消失了,眼前这位“婉妹妹”,从眉稍眼角到周身上下,锐气迸发,一看就知道不好打发唬弄。

蔡氏莫名慌了,不由道:“天地良心,婉妹妹,我们不要韩家一分钱。”

原智勇一惊,今日这番拜访,妻子图人,可他图财啊,连忙轻扯妻子衣袖。

蔡氏甩开丈夫,“村长帮咱们家……咳,帮韩家掌管田地,总要给他老人家沾润些银钱才过得去,剩下的田租,全给你。”

原婉然木着脸道:“我落入你们手中,便成了面团,任凭揉搓,钱交给我,不过走个过场,末了照旧转到你们手里。”

蔡氏暗骂,死丫头,不止变凶,还变精了!她碍於目的,只好说:“要不,我们当大家的面起誓,立字据也行,那六成田租随你运用,绝不插手。”

原婉然纳罕,以蔡氏为人,肯提出立字据,算得上大让步,辞色亦是难得的恳切。

难道他们真不图钱,只图人?原婉然疑问归疑问,却不在乎答案。

她摇了摇头,凛然道:“大哥大嫂,你们尽可以满世界翻腾,说我跟蔡重不干不净,可是,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

她目光坚定环视众人,向天竖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话声娇柔,但绞藏一股吃钢咬铁的硬劲。

“请各位作见证,也把我下头言语传出去: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原婉然从过去到如今,与蔡重没半点私情,将来也是。倘若我说的话有半个字不实,又或者将来嫁了蔡重,天地鬼神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顿了顿,她看向金枝嫂,“往後再有谁胡说造谣,也劳烦各位告诉我一声,我找他分证对质,我和他们神前发毒誓,进衙门打官司,不到死不算完。”

金枝嫂低头,悄悄闪到同伴身後。

原婉然又说:“哪天万一我寻短,不论到时我相公在不在,我的死都与他无关,是我娘家撒谎造谣欺人太甚,活生生逼死我。——还有一项,韩家的田地房子属於韩家,我相公不回来,我又死了,便留给他义弟赵野发落,不许其他人,包括我娘家在内沾手。”

原家夫妇四颗眼珠子差点滚出目眶。

当年他们设计原婉然,她不过要死不活轻轻撂下几句话,怎地如今这般泼辣狠绝?敢情让过路的阴灵邪祟附身,换了芯子?噫,别说,瞧她正眼迎视,不畏不惧的陌生模样,搞不好真中邪了。

“好孩子,”邓大娘摸了摸原婉然的头,叹道:“人就该开几回杀戒,总忍着,不是办法。”又向郑大娘说:“我原说这孩子也是个烈性的,只是做人敦厚,不轻易发作。”

郑大娘但笑不语,轻拍原婉然臂膀。

原婉然冲两位大娘感激一笑,心下稍安。

再过不久,赵野将带她进城居住,村里纵有闲话,她暂时可以耳根清净。然而总有一天,韩一会回来,她身为他的妻子,传出一点半点不端流言,要教他蒙羞的。更何况,到时如果韩一还愿意要她,两人一块儿回村里生活,那便更得尽快肃清谣言。

因此,她方才那番表白,不单是在人证物证俱无的光景,所能做的最大澄清,也是藉着把话说死,釜底抽薪,打消娘家图谋她人财的妄念,进而扼止造谣生事。

(ᐡ´ㅈ`ᐡ) (ᐡ´ㅈ`ᐡ) (ᐡ´ㅈ`ᐡ) 作者留言分隔线 (ᐡ´ㅈ`ᐡ) (ᐡ´ㅈ`ᐡ) (ᐡ´ㅈ`ᐡ)

⒈因为爆字数,本来一章又要拆成两章,下一章最迟明天(周一)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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